“尿素干部”
題目有點搞笑,但無惡意。我不敢斗膽妄言,該稱呼是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著名作家莫言的發明。它也來自生活原版。
要知道“尿素干部”的由來,我們先欣賞莫言2019年12月2日在海南“2019年中國企業家博鰲論壇”上,從哲學的角度論述“守舊與創新”“差異的美”中的兩段話:
“上世紀70年代,中日恢復邦交,中國從日本進口了大量的尿素化肥。日本的尿素化肥比國產好,包裝更精致,紙質包裝里面是尼龍布內包,封口用尼龍線封住。國內的包裝需要剪刀打開,而日本的封口是兩根尼龍線,一拽就開了。尼龍線很完整,我們用作釣魚線,非常結實?!?/p>
“日本尿素的尼龍包裝袋質量非常好,當時村干部們用尿素化肥袋子染成藍色、黃色,做成褲子穿在身上飄飄欲仙,非常令人羨慕,但由于印染技術差,遮蓋不住袋子上原來的字,做不好,清晰可見‘尿素’兩個大字,這樣穿著日本尿素化肥袋子的干部,我們稱之為‘尿素干部’?!保?019年12月6日《新華每日電訊·草地·不動聲色》強曉玲《莫言巧用小故事闡釋“守舊與創新”》)。
莫言對“尿素干部”通俗易懂的詮釋,勾起了我的回憶,自己也當過“尿素干部”。1974年7月,我高中畢業后,在生我養我的地方——新建公社閘林6隊從事農業生產勞動,適逢上級號召開展掃盲運動,要求對青壯年文盲進行識字教育,于是生產隊長俞廣春就叫我當掃盲輔導員。剛畢業,就得到生產隊長重用,感到很自豪,工作很積極認真,白天勞動,晚上教愿意學識字的青壯年學習,樂此不疲。說是運動,聲勢不怎么浩大,無統一教材,無考核驗收,無工分報酬。生產隊里買了塊小黑板和幾盒粉筆,社員自己買鉛筆、紙張,我在黑板上寫些字,學員們讀讀寫寫,說說笑笑,感到有收獲。生活充實,不覺勞累,很開心。
經過一段時間的教學,新建公社掃盲輔導員湯漢超老師組織東南片的各大隊掃盲輔導員聽了我的一堂公開課。不久,我就成為閘林大隊的掃盲輔導員,后又兼職做大隊理論輔導員,再干起共青團工作,“一路升遷”,當時已基本進入大隊“群團干部”之列。
用日本裝尿素的尼龍袋做褲子在我們新建公社也流行過,我讀高中時就看到有人穿了。由于尼龍袋數量有限,只有在公社供銷社才能買到,少數人享受“特權”,屬珍稀商品。
我看到別人穿尼龍袋褲子很時髦,心里很羨慕。風一吹,這“家伙”抖發抖發,挺神氣,穿在身上比棉織褲子有涼快感。
心想事成。我父親是新建公社運輸站的搬運工,他不善言辭,忠厚善良,勤勞肯干,扛米包、棉花包、拉拖車是能手,不會與人打交道。在家里,父親對待子女仁慈寬容,從不施展暴力,吹胡子瞪眼睛的情形也極少出現。大概是1975年的夏天,有一天下班,父親回家時手里拿了只尼龍袋。我感到驚喜,不善與別人交往的父親很少買東西回家,這次竟然搞到了緊俏商品,真了不起。我心里想,言語不多的父親也有找關系、“走后門”的能力。我是長子,在家里父母對我十分寵愛。在那個布料緊俏的年代,每年添新衣服我優先,這次也不例外。母親趕忙把尼龍袋洗晾后送到印染店里,染成黑色,然后請縫紉師傅為我做了條尼龍褲子。每年從夏天穿到秋天,抖發抖發,感覺挺涼爽,也蠻威風,吸引了不少目光。
現在看來,時為大隊“群團干部”的我也是“尿素干部”,真有意思,曾經擁有過、享受到時代的“特權”,值得回味。
經典源于生活,憑作家的真情實感,客觀理性,正視社會狀況,將社會現象真實地反映出來,導入讀者的眼簾,烙入記憶?!澳蛩馗刹俊钡姆Q呼能否成為經典千古流傳,我現在還不知道,有待于人們的思索認同,歲月的考量。
莫言可隨便立言,吾可不能任意而言。關于稱呼,偶有巧遇,久逢面生,刻意炫示,遂而不悅,不必深究,而后慎言。
拋開煩心事,重回經典。我喜歡在經典里“添油加醋”搗鼓一下,進行“包裝販賣”。當然,我所說的經典是自己喜愛,覺得對己有益、有價值的所有著述,非名家所指。
莫言說:“屠呦呦的青蒿素就是從舊里找新的典型范例,我本人的小說創作更是從古老的經典和民間傳說里面獲得了許多靈感跟素材。文學領域與人的情感的關聯性決定了它創新的不徹底性,‘無可奈何花落去’的情況經常出現,但‘似曾相識燕歸來’的情況更會出現?!?/p>
莫言還指出:“文學無論如何創新,如果與人的情感命運無關,也就沒有意義?!保?019年12月6日《新華每日電訊·草地·不動聲色》強曉玲《莫言巧用小故事闡釋“守舊與創新”》)
莫言的這番宏論博大精深,言簡意賅,質樸無華,不轉彎抹角,也不故弄玄虛,更不是擺出嚇人的架子,裝腔作勢,大談高深的理論,道難解的構思,作為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不要求別人以其為標尺進行創作,而是實話實說,告訴人們自己的作品從何而來,由什而得,言之鑿鑿,一片真心,令人茅塞頓開,可敬可佩可學。
唯有文學大師才有如此博大胸懷、真知灼見。
換言之,莫言的這番話如果從一位無名小卒口中而出,有人可神氣活現地嗤之以鼻,擺出許多理由予以駁斥、否定。
在經典里,我可以找到交流談心的“知己”,輕松愉快地汲取知識營養、寫作思路。名人經典確是良師益友,送給我許多同別人交流的資料和寫作“本錢”。名人大師是我的堅強后盾。
“尿素干部”的出現,讓我從懷舊中獲得寫作素材,在思索中創新,堅定了寫作信心。